陶瓷、金工、文學、攝影、創作生活

2007年1月18日 星期四

somewhere out there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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by何景窗


去年一月七八日那組週末怪a陶如常開店,我與其a威威做了一年店員,對店務還是很多狀況外,光是時時刻刻笑臉迎人,就讓我們累壞,更甭說要對來來去去的客人反覆反覆講解作品,讓大家理解怪a陶是家用什麼心意經營的店了。顧店的時候,我的心像半敞著門的屋子,有時候在門後對客人招手,期待他們走進來;有時候躲在門後,像休息也像逃避。我自知這不是一家容易讓人懂的店,這些口緣不齊、造型特出的陶瓷總有客人看不順眼,翻過底看標價他們更要倒退三步,難得遇見心意相通談話投機的客人,也未必對作品生出佔有欲,叫好與叫座之間有一個上了鎖的閘口,我們也想打開,可我們還觸摸不到閘口的位置。



那天午後來了一家四口,媽媽熱情健談到一種讓我難以招架的境界,一月的天氣是很冷的,但她全身發光,像很熱很熱的暑假抬頭看見的太陽,如果沒有在第一時間裡趕緊把門打開,讓她的光照進來,把被子晒暖、把心房烘乾,如果有了一點遲疑(像我的遲鈍)就會錯過交會一瞬的福至心靈,遲疑變成強力膠把我固定在遠遠的位置,只能傻笑,安靜地傾聽她介紹自己優秀的兒子、可愛的女兒、體貼的丈夫,屬於她的一切都好美滿,真是個幸運的女人,她就是何錚錚阿姨。



她和其a很投緣,她大其a二十歲多,又是他東海大學的學姊,非常珍惜和其a之間的緣份,這也許讓我有點嫉妒,但我也是一下子就看開了,能讓來到店裡的客人開心,客人願意用語言肯定我們做的,這週末就很有價值。還好今天其a在,如果不是他,也許她們匆匆就走了。其a接手和他們介紹我便去招呼其他客人,這一家子和其a相談非常久,店裡並不寬闊,三五步就可以走完,可他們在店裡東轉西轉,小店變故宮,地都讓他們轉開了。他們拍相片又合照,交換電話,末了很慎重的要我們加油撐下去才離開。



就是這麼特別的一家人讓那天的記憶被他們佔滿。



一週後,星期一中午,大家在我們農舍午餐,蕃茄主義的小雯姐寄來新產品,用眼睛就覺得好吃得不得了,剛坐下來分碗筷準備大吃的時候,其a的手機響了,他接起電話臉也變得很陰沈。問他怎麼了?他說是錚錚阿姨打來的,收訊很不好,斷斷續續,她的聲音好像從外太空飄來,連內容都很不真實。她說她的兒子秉璋在睡夢中離開了,那天來陶店返家後,她們聊天,秉璋說很喜歡怪a陶,喜歡我們做的事,感覺我們是一群很有夢想的人,她想告訴我們秉璋對我們的掛念,也告訴我們他的離開。



世事好無常,這幾年來離開的消息好近、好多,很想去看秉璋、去送他去安慰錚錚阿姨,可是我很膽小,怕去送別的場合,其a也是,我們極其軟弱地用電話致意,把告別式的邀請卡輕輕掛在心上不敢翻開。



再次看見錚錚阿姨時已近夏,她臉上的光彩變成另一種色澤,她仍然是這麼和煦,不能再用暑假的陽光形容她,她像寒假的陽光,在微寒的人世遞送她溫暖的感染力。接下來的日子,錚錚阿姨常來,來看我們,也把我們介紹給她的親友。她每次出現都讓我心頭一揪,過去她幸福美滿的生活使她對我來說充滿距離、難以接近,而今,一起經歷秉璋的事後,我卻對她生出特別的情感,我在想自己是不是一個壞心的人呢?為什麼別人的災難會讓我對她長出親切感?別人的幸福卻使我生出距離感?我懷著歉意面對錚錚阿姨,不敢讓她知道。我有很多話想跟她說,想陪她又顧慮很多,不知道她是否需要我?她想不想聽我說話?也不確定我所作的夠不夠、好不好,我仍用一種節制自己情緒的方式與她相處,在她身上我老是看見自己的怯弱和遲疑呀!



秉璋離開週年,蔡爸爸和錚錚阿姨為秉璋辦一場紀念音樂會,委託其a做一批小禮物分送親友。我們很看重這份工作,特別其a,他把這份工作的責任分了一半給他的兄弟小二,求好心切壓力大,兩人為了品質問題幾度大吵,我不敢讓錚錚阿姨知道。我想對錚錚阿姨來說,音樂會的意義是要串連因秉璋而連結的生活圈,讓大家都能分享到他們的愛,雖然錚錚阿姨總說沒關係,一切都可以解決,但其a老闆越知道錚錚阿姨這樣,他嘴巴扁得越緊、越自責。



拍下的這張照片是錚錚阿姨、蔡爸爸、秉宜、秉宜的同學一起唱somewhere out there。蔡爸爸敲三角鐵、錚錚阿姨打鼓、秉宜主唱、同學彈琴,樂器分配得很巧妙呢。從未參與過任何音樂會像秉璋紀念音樂會這樣,可以放心的掉淚;也從未經歷任何一位母親的愛像錚錚阿姨這樣,苦難之中依然發射堅強的雷射光。更加未曾想過的是一家小陶店可以裝進的故事這麼人生,我感覺生活充實又科幻,希望錚錚阿姨繼續發揮她強勁的影響力和感染力,讓她的母愛氣流籠罩全世界,用母愛一統天下吧,親愛的錚錚阿姨!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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